桑白瞪大雙眼,低頭忍着悶笑。
“你們懂什麽?”淩錦道,“那個女人的錢,哪有那麽容易賺?”
“殿下,三皇子求見。”皇子府總管進來禀報。
“淩信?”淩錦笑道,“比我想象中要來得快,好吧,我去會會我親愛的三皇兄。”
百部看着淩錦的背影低聲道:“殿下對三皇子說黃金給了太子,對太子說給了三皇子,這麽直白淺顯的招式,到底行不行?”
“別人我不知道,但對我們這位三殿下,卻是可行。”桑白同樣壓低聲道,“三殿下生性多疑,自愎自用,我們殿下對上他,什麽時候輸過?”
秋風院內,容歡端起茶慢慢抿了口,道一聲:“好茶!”
“當不得容太子感贊,容太子若不嫌棄,再續一杯。”一個青衣婢女言笑晏晏提着長嘴壺上前續了一杯茶。
忽然,容歡身子微動,袖子帶動桌上的杯子,眼見一杯滾湯的茶水沿着桌沿掉了下來。
青衣婢女眼明手快,纖長的手指一伸,穩穩接住杯子放回容歡面前,滴水不漏。
好伸手。
容歡微微一笑,側頭打量她一眼,問道。
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
“奴婢叫靈芝。”青衣婢女笑着答道。
容歡點點頭,這個就是那個用二十萬兩黃金換回來的婢女,他輕輕抿了口茶水,真是好茶。
正在這時,靈芝笑着迎上去,“小姐回來了。”
容歡擡眼看去,慕容嫣正在晨光中緩步走來,明媚的霞光在她身後鍍上萬丈光芒,使她看上去如下凡的九天仙子一樣耀眼。
容歡無法移開視線,她仿佛披着七彩的霞光,穿過金色的光芒,一步步向他走來。
她帶着清晨最蓬勃的朝氣,那樣一步步向他走來。
容歡寒冷如冰的身子,卻一點點灼熱起來。
容歡握着杯子的手不由攥緊,心中有些驚詫,有些慌亂,更多的卻是歡愉。
他作為正常男子的身體在漸漸覺醒,在複蘇,在發熱。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。
他雖然是成年男子,可那只是标志而已,他和宮中的公公沒有兩樣。這是他長這麽大,身體第一次有了悸動,第一次有了渴望,第一次對一個女子有了遐想,第一次有了那樣的心思。
容歡身子灼熱,手心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。
那雙清涼的眸子看過來,容歡稍稍回過神來。
“阿嫣這麽早就去練功了?”容歡長身玉立,忍不住用手輕輕擦擦鼻子掩飾自己的窘态。
“你是來告辭的嗎?”慕容嫣問道。
“是,也來感謝阿嫣的救命之恩。”容歡長長揖了一禮,“我今日打算回宮了。”
慕容嫣點點頭,“若有不适,可以随診。我就不送你了。”
“有阿嫣這句話我就放心的了。”容歡展容露出笑容,不是直接趕走他,而是還可以約見。阿嫣看着冷漠無情拒人千裏,說出的話也冷冰冰的,卻讓人心中感到暖意。
兩人沒有再開口說話,場面頓時冷靜下來。
慕容嫣神色淡淡看似沒有談話的興致,容歡只得站起來告辭。
“記住,你欠我一條命。”慕容嫣一本正經地站起來道。
容歡仔細端詳着一臉認真的慕容嫣。
“若我無以為報,不知能否以身相許?”容歡笑着問,神情也是一本正經的。
正在煮茶的玉竹愣了愣,天啊!容太子這是在調戲小姐嗎?容太子還是……在向小姐求娶?怎麽看都不象開玩笑呀。
“我的條件,你符合嗎?”慕容嫣微微一笑,顯然被逗樂了。
這回連最淡定的赤芍也擡起頭來,目光在兩人間來回環視。
玉竹腳下一個踉跄,覺得自己快要瘋掉。
小姐這是做什麽?象被調戲的良家女子嗎?
“好,我銘記于心。”容歡哈哈大笑出聲,“阿嫣大可放心。”
容歡的笑聲引得玉竹再次側目望過去,印象中容歡一直是風度優雅的貴公子形象,象這樣大笑出聲還是第一次。
容歡擡頭直直看了慕容嫣一眼,眸光深不可測,這才轉身慢慢離去。
“小姐,容太子今日好象有些古怪。”玉竹上前說道,雙目比平日要亮得多,“我總覺得他好象很尴尬。”尴尬的人,總會用一些唐突的行為掩飾什麽,如大笑。
“是嗎?”慕容嫣微微一笑反問,容歡會有尴尬的時候?容歡這種人,慕容嫣搖搖頭,她還是保留意見。
“小姐,容太子其實人挺好的。”玉竹看着慕容嫣笑道,這樣的笑容,倒有些取笑的意味。
“挺好?要不要我去說一聲,讓你到他跟前侍候?”慕容嫣臉上也帶了些俏皮的笑意。
“小姐壞死了,我不理你了。”玉竹跺跺腳轉身走了。
赤芍靈芝對視一眼,小姐真的變了許多。
“真要走了嗎?”錢齊在半路上攔住容歡,“我還想多住幾天。”
“這錢公子應當去找慕容候,我家太子也是客。”青粵面無表情攔着錢齊。
我也想,只是如今沒有再住下去的理由。
容歡搖頭笑了笑,不理會胡纏瞎搞的錢齊。
“走就走吧,後天就是青兒的忌日了。”錢齊哼聲道,“我也要回府好好準備些好東西送給青兒。”
容歡帶着愉悅的心情回到清風院,剛轉了個彎就看到十幾個宮人整齊侍立在院子外,容歡的好心情消失一大半。
“歡哥哥,我來幫你收拾行李。”淩月一陣風撲過來,輕輕拉起容歡的手。
掌心傳來柔軟的觸感,容歡原本還灼熱的身子如同澆了一盤冷水,從頭冷到腳,那種悸動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“有青粵就可以,怎敢勞動公主大架。”容歡聲音濕潤如玉,卻透着客氣和疏離。
☆、057.生母
淩月并不笨,頓時委屈地撇着小臉,滿目幽怨地看着容歡。
“好了,我是不想月兒太過勞累。”容歡語氣溫和,伸手撫過淩月的臉頰,“月兒瘦多了。”
容歡靜靜凝視着淩月,墨黑的眸子如一池随風蕩漾的泉水,溫柔得令人溺于其中不能自拔。
淩月立即轉嗔為笑,攜着容歡的手吱吱喳喳的說着自己做了什麽,又做了什麽,還要做什麽,宮裏沒人敢小看容歡等等。
容歡面帶微笑,似乎在很認真地聽着。
青粵無聲嘆息一聲,心內為自家主子難過。主子谪仙一樣的人物,從一個受人藐視的質子到如今的運籌帏幄,卻也有身不由已的事。
“歡哥哥,今天我有空陪你一天,明天是我母妃的忌日,我要陪父皇。”淩月仰起小臉,幸福之情溢于言表。
“好!”
容歡愉悅的聲音響起,青粵卻感到一陣悲涼,他感到主子愉悅背後的沉悶。
要是沒有遇見慕容六小姐,那倒沒有什麽!可偏偏主子遇到了慕容六小姐那樣的女子,又偏偏慕容六小姐治好主子,偏偏主子不能随心所欲,只能娶淩月公主。娶了淩月公主就算了,也可以照樣寵着慕容六小姐,可偏偏慕容六小姐又是那種寧可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。就算慕容六小姐是個柔軟的性子,偏偏又有錢齊和五殿下在眼前晃悠,與他家太子搶人。
錢齊青粵沒有放在眼內,可五殿下看似人畜無害,事實上比主子還要陰險狠辣涼薄無情。
咳,想哪裏去了?主子哪有陰險狠辣涼薄無情?主子不過是無奈之人行無奈之事罷了。跟那個笑裏藏刀的五殿下哪裏有得比?
青粵在胡思亂想時,容歡已經三言二語把淩月哄走了。
青粵心中又是難過又是佩服又是欣慰,主子做事從來沒有失去分寸,只有遇到慕容六小姐時才會失去本心,不過現在看來已經找回來了。
就在這時,屋頂傳來啪的一聲響。
眼閃人影一閃,青粵已然躍至屋頂。
“石斛,石斛,你醒醒。”
容歡聽見青粵的急叫聲,不由得閉上雙眼。
總算回來一個!他這些年派出去的替身,只有石斛歸來了,雖然身受重傷,可總算歸來了。
容歡握緊發白的手指,他不能再等了。
再等下去,金華當真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了。他那些弟弟們,恐怕以為他這個太子皇兄死在東周了。
容歡憑窗而立,雙目穿過滿庭的花香,對着秋風院的方向看去。
良久,他說道,“青粵,做好準備,簪花會後我們可以回國了。”
“太子!”青粵驚呼一聲,心中又驚又喜,激動得不能說話,“屬下這就去準備。”
皇宮承恩殿內,淩滔指尖慢慢撫着畫中的絕色女子,喃喃道:“她已經長大了,我把後宮中所有的寵愛都給了她,你滿意嗎?”
畫中栩栩如生的女子似乎也在凝視着他,嬌媚的眼神似愁似泣,似嗔似怨。
“誰?”淩滔一聲冷喝,承恩殿是宮中的禁忌,除了專門打掃的太監,沒有他的命令,誰人也不能踏進一步。
“父皇,是兒臣!”淩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。
淩滔帶着怒意的神色瞬間緩和下來,轉過身來對畫中的女子喃咛低語:“楚楚,我帶她來看你了,你喜歡嗎?”
淩月邊走邊打量承恩殿內的布置,內心吃驚不已,這裏比皇後宮中還要華麗百倍不止。待聽到淩滔溫柔的話,更是吃驚地擡起頭來,父皇除了她,什麽時候對人用過這麽溫柔的語氣?
而且,父皇自稱的不是朕,而是我。
淩月呆呆看着淩滔的背影,似乎驚呆了。
“月兒,到朕這裏來。”
淩月走上前,擡眼看畫中看去,不由倒吸一口涼氣,好美!
畫中女子面若芙蓉,膚如細瓷,薄唇小巧如櫻,雙眉修長如畫,雙目閃爍如星,整個人飄缈如仙子,清麗脫俗得不帶一絲一毫人間煙火。
世間竟有如此楚楚動人的女子,難怪淩滔情深意重,付出一片帝王的真心。這個女子是她的生母,淩月不由得沾沾自喜。
淩月的喜悅之情還未在眉梢展開,秀眉便皺了起來。畫中的女子,與那個害她的賤人太象了。難怪她第一眼看上去有種熟悉感覺,淩月有些怕怕的看着畫上的女子,越看越美,越看越象,越看越怕。
“怎麽了?”淩滔察覺到淩月臉色有異,溫和問道。
淩月目光閃爍,揚起俏臉笑得一幅天真無邪樣子:“我娘好美,父皇你說,我美還是娘美?”
“鬼精靈!”淩滔慈愛地刮了下淩月的小臉,目光轉到畫中女子身上,嘆息道,“這天下沒人比得上你娘,朕第一次見她,朕的心就不再屬于自己的了。”
淩月笑着撒嬌道:“爹偏心。”
“爹?”淩滔一怔,旋即哈哈大笑,“對,你是楚楚的女兒,理應我是你爹。月兒,簪花會後父皇将你風風光光嫁出去,有幾個內侍跟父皇提過歡兒的婚事,你可喜歡歡兒?”
淩月先是一愣,聽到後面的話已是心花怒放,嬌羞地低下頭,“爹,女兒不嫁,要留在宮中陪伴爹。”
“好,那朕下旨,讓司禮部好好為歡兒挑選一門貴女。”淩滔一本正經說道。
淩月大急,“父皇,不可……”
淩月在傾軋的後宮中長大,性子雖魯莽,卻也早慧,如何聽不出淩滔其實并不喜歡她叫他做爹?
淩滔哈哈大笑,嘆息道:“女大莫中留呀。”
坤寧宮中,皇後躺在鳳椅上懶懶問道:“皇上在承恩殿呆了整整一日?”
“回娘娘,皇上至今還未回宮。”女吏冬菇姑姑一邊為皇後搓腿一邊回道,心道,每年這一日都是這樣,想必皇上還會如往年一樣,在承恩殿過上一夜。
“皇上真是一個深情的男子,”皇後的聲音有點冷,“可惜錯付在一個死人身上。”
“娘娘,人都死了,什麽都是虛的。”冬菇姑姑忙安慰道。
“冬菇,你又錯了。”皇後幽幽嘆道,“活着的人,永遠争不過死人。”
“皇上對娘娘相敬如賓,敬重有加,娘娘在皇上心中份量不比那一位。娘娘是望族的世家女,不必和哪些來歷不明的女子去争。”冬菇姑姑是皇後自小的婢女,深得皇後之心,說話也大膽。
“不争?”皇後苦笑,眼裏有重重的憂傷,“不争錢家那來現在的榮華富貴?錢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,本宮都是為了錢家,可惜他們不懂本宮,特別是齊兒,不肯原諒本宮。”
☆、058.母子
冬菇姑姑忙陪笑安慰道:“娘娘哪裏的話,娘娘多想了,錢大人就娘娘一個妹子,早就原諒了娘娘。再說,這件事娘娘有什麽錯?娘娘也是為了青兒小姐好,是青兒小姐福淺……”
皇後重重嘆息一聲,“明日是青兒的忌日,你替本宮送一份喪儀去。”
冬菇忙應一聲。
次日一早,冬菇親自将皇後的喪儀送去錢家,喪儀還在錢府大門口,就被錢齊直接扔出來。
“為了錢家?”錢齊激動地咆哮,“她是為了穩固她的後位。她要如何算計別人我不理,可不應該算計到我唯一的妹妹頭上,要不是她強行将青兒許給任家那個該死的混蛋,青兒又怎會自尋短見……”
錢夫人抹着眼淚恨聲道:“害死我女兒,她還想穩坐後宮,等太子登基做太後,真是做夢。”
錢齊忙替母親擦去淚水,“娘,別哭,青兒最見不得娘流淚,知道娘日日以淚流臉,指不定傷心成什麽樣,做鬼也不安心。”
錢夫人白兒子一眼,有這麽勸人的嗎?不會安慰人就不要開口好吧。
果然,錢夫人的哭聲拔高幾丈,聽得花廳裏坐着的冬菇心肝顫了又顫,趕緊告辭而去,這對母子她是了解的,就沒有一天正常過。
“齊兒,你爹向着他的皇後妹妹,我是指望不上了,你一定要替青兒報仇,還青兒一個公道。”錢夫人哭道,“不然我就一條白绫,到九泉下與青兒也有個伴,省得她一人孤零零。”
“娘,我答應你,我不會放過她,更不會放過任家。”錢齊信誓旦旦,鬥志昂揚的樣子難得的也有了一絲殺氣。
兒子難得顯出一絲不凡的男子氣概,錢夫人看出眼裏,喜在心上,因為傷心女兒的心裏才欣慰了些,很快又被錢齊的話一盤冷水澆得幹幹淨淨。
“只是娘,我肩不能挑,手不能擡,如何鬥得過任家?雖說任銘已從戰場上退下來,可到底身經百戰,虎威猶存,我還夠不上任家的一個手指頭。”
“兒呀,我的兒呀!”錢夫人失望之極,嗷的一聲哭得死去活來。
我就知道!我就知道!
錢齊頭痛地看着自己的母親,忙安慰道:“娘快別難過,我就是跟他們拼了這條小命,也要為青兒報仇雪恨。”
錢夫人這才轉悲為笑,從懷中掏出一物塞到錢齊手裏。
錢齊低頭一看,立即喜上眉梢,“娘,你真是太好了。”
這兩張簪花會的門票,娘明顯是為他和他的嫣兒準備的。簪花會門票對一般世家子弟來說珍貴無比,對錢氏一門來說是随時可以弄到。關鍵的是娘支持他博取美人歡心,早日抱得美人歸的行動。
“你這臭小子,不就是兩張破門票嘛,值得開心成這樣嗎?”錢夫人嗔道,“日後可別娶了媳婦忘了娘。”
“娘只有一個,媳婦可以有好幾個。”錢齊很狗腿的上前摟住錢夫人,“娘最疼我了。可是娘,我無論說什麽做什麽,嫣兒都不肯多跟我說一句話多看我一眼,娘有沒有什麽辦法使嫣兒一看到我就高興,象牛皮糧一樣興高采烈粘上來,任我趕都趕不跑?”
錢夫人一巴掌打在錢齊頭上,“做夢吧你!”
那慕容六小姐什麽人?錢夫人想到那冷着俏臉的慕容嫣小鳥依人一樣矯情粘在兒子身上,想想就不能想,身上一陣陣惡寒。
錢齊忙護住頭,“說了別打頭嘛,難怪我這麽傻,都是被你打的。”
錢夫人哧一聲笑了。
“對待慕容六小姐這種女子,可不能用一般女子的辦法。”錢夫人搖頭滿頭的珠釵說得頭頭是道,“你以後有事就來找娘,別老找你從路邊撿回來的那個什麽小侍衛神曲,他一個庇大的孩子,連女人屁股都未摸過,能有什麽好主意。”
對于錢夫人的粗俗,錢齊從三歲起就已經習慣了。
錢夫人滔滔不絕,眼看又要訓上一個時辰。
“是是,行了,娘,我要去找嫣兒了。”錢齊将錢夫人連哄帶推哄回院子。
“簪花會?”慕容嫣将精致的門票推回去,“我不感興趣。”
錢齊一幅我就知道是這樣的樣子,正要開口說話,靈芝已搶先道:“小姐,昨日三小姐不是邀請小姐一起去嗎?小姐在家也閑着無事,不如去看看。”
簪花會其實就是變相的相親會,許多望族命婦都是簪花會挑選兒媳主持中饋,公子哥兒也将目光投向簪花會的貴女們。小姐這麽出色,說不定能在簪花會上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。
赤芍說道:“奴婢聽說今年的簪花會在皇家別院舉行,不僅有許多王公貴族,連皇帝、皇後及後妃都會去美湊熱鬧。”
“皇帝皇後有什麽好看?還不是一個嘴巴兩只眼睛兩只鼻子。”錢齊哼聲道,“嫣兒,你不想去的話,我帶你去游園好不好?別莊裏景致不錯,我擠破頭流了一身的血才弄到兩張門票。只要是看景致及游園的,可不是帶你去看什麽人的。”
慕容嫣看看兩個婢女一臉的渴望,想起昨日慕容雙那雙哀求的眸子,也有點心動了,“好吧,那就去吧。”
靈芝笑道:“奴婢一定要跟着小姐去。”
赤芍道:“奴婢也是。”
“我留下看家。”玉竹掩去眼中的失望之情,自從慕容嫣告訴她不要自稱奴婢,她一直自稱我。
“一起去!”慕容嫣看她一眼說道,不忍看她失望。
“可是沒有人看家。”玉竹道,她真怕七小姐到時又來把秋風院砸了。
“小姐說一起就一起。”赤芍道,“憑你那手配藥的功夫,還放不倒幾個來鬧事的阿豬阿狗?”
玉竹雙眼一亮,她怎麽沒有想到在秋風院周圍配了一些藥?只要有人敢踏入秋風院半步,保證她們有來無回。
“到時也配一些帶在身上。”慕容嫣道。
“我也要。”錢齊雙目頓時亮晶晶的,軟綿着聲音說道:“嫣兒也給我一些嘛。”
慕容嫣伸手忍不住一巴掌甩過去,最終忍住改為揉揉額,清聲喝道:“走開。”
☆、059.簪花
慕容嫣是真受不了錢齊軟軟糯糯的模樣。要是女生,她倒可以忍上一忍,可錢齊明明是男子,她簡直忍無可忍,真怕自己控制不住擡手一巴掌甩過去。
第二日天剛亮,靈芝又收到五皇子府送的門票,才轉身走了幾步,門又響起來,這回來的青粵。
“你不會也是來送門票的吧?”靈芝眨着烏黑的大眼睛問。
“正是。”青粵面無表情從懷裏掏出一張門票,往靈芝手中一塞。靈芝眼前人影一閃,青粵已經從牆頭消失了。
“難怪呢,原來是走牆頭。”靈芝拿着手中的門票,有些替小姐發愁,“小姐到底拿誰的去好?”
一個是百年世家錢氏嫡子,一個是尊貴的五皇子,一個是金華國太子。
靈芝想想就頭疼。
簪花會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,未出閣的女子手中持哪個男子的票,就是誰的女伴。男子身份越高貴,那個女子臉上就越有光。要是女子沒有男子邀請進場,會遭到很多人的恥笑。
到底跟用哪位的票好呢?
“随意吧。”慕容嫣淡淡道,哪來那麽多事。
這可讓靈芝糾結了,這種事怎可随意呢?但看小姐無所謂的樣子,再問也問不出什麽來。
“問我?”赤芍趕快走人,“小姐說什麽就什麽?”
靈芝跺跺腳,“小姐說随意。”
“那就随意呗。”赤芍走得飛快。
靈芝轉過身,可憐地看着玉竹,玉竹忙陪着笑臉,“靈芝姐姐,我很忙。”跑得比赤芍還快。
靈芝糾結地摘過路邊一朵鮮花,一邊無奈地撕起花瓣來,口中撕一片花瓣念一個名字,“錢齊,淩錦,容歡……錢齊,淩錦,容歡……”
直到太陽落山,靈芝還未糾結出結論,直到李管家送來慕容候得到了門票,才将靈芝從糾結中解放出來。
陽春三月,正是踏春的好時日。一年一度的簪花會,在京中皇家別莊舉行。
一大清早,馮夫人便領着盛妝打扮的慕容倩走了。梅夫人自然領着慕容雙及慕容嫣走。
“六妹,你這身衣裙也太素了點。”慕容雙也是盛妝打扮,看到慕容嫣穿着出門的衣裙,頭上只插着簡單的珠釵,忍不住出聲道,“我們到底是麗貴妃的妹妹,倒要給她長些臉面。”
“臉面是自己的,不是靠別人給的。”慕容嫣道,“那只飾物很重,晃得我頭痛。”
慕容雙無奈搖頭,六妹性情太寡淡了些,不過這身素色的衣裙,也抵擋不住六妹的通身貴氣及一身風華。
慕容嫣從喧鬧的人群中擡起頭,還是每一次領略了東周貴女婀娜多姿的風光,再看看自己身上素雅的衣裙,主角與女配一看就分明了,她本就是路過打醬油,充當活動背景就好。
“慕容夫人、慕容三小姐,慕容六小姐到。”司儀大聲唱出梅夫人她們的名字。
慕容六小姐這幾個字一出,四下便是一靜,無數的目光向慕容嫣盯來。
慕容嫣撇撇嘴,她好象沒做什麽罪大惡極的事,用不用這麽萬衆齊心啊。
慕容嫣在衆人的目光閑步走來,風姿綽綽,仿佛象在自家花園中漫步一樣自在随意。
慕容嫣是這一年來京中最大的笑話,也是最熱門的話題,從未嫁先休到跳入荷花池輕生,再到婚宴上得晉王二十萬兩黃金的補償,最後到用二十萬兩金買回一個青樓婢女,慕容嫣的名字如雷貫耳,如滾滾天雷一直在衆貴女中回響。她本是京中的笑話,特別是她驚世駭俗的大放厥詞,什麽以妻為綱離經叛道的言行,更讓她成了争相鄙夷的對象。
京中貴女卻很少人見過慕容嫣,能被晉王未嫁先休,想必是個無鹽女,今日一見,這個神秘的女子竟然有如此風采,故一時間四下俱靜。
緊接着,壓低的議論聲傳來。
“慕容六小姐原來是個美人,不是說是個醜八怪麽?”
“裝什麽清高,難怪會被晉王未嫁先休。”
“什麽她的夫婿只能娶她一人,以妻為綱,真是笑死全東周人。”
“她慕容嫣又不是公主,憑什麽要男子只娶她一人。”
“要是我,說過那樣不知羞恥的話,早拿根繩子吊死了。”
這些惡毒的嗡嗡議論聲,自然影響不到慕容嫣,她那清涼的眸光只朝那些貴女冷冷瞟了一眼,四下頓時寂靜無聲。
慕容嫣目光停留在一個貴女身上,這個貴女剛剛正用一雙惡毒至極的目光盯着自己。
鎮國公府的嫡女許靈修。
慕容嫣只看了許靈修一眼,便什麽興致也沒有了。怎麽這些古代仕女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?裝腔作勢,假扮矜持,自視清高,孤芳自賞,心口不一恐怕是這些名門貴女的公主病。
幸好慕容雙不是這樣,要不她可受不了。
梅夫人為長輩,慕容雙為長姐,慕容嫣根本不用應酬什麽人和事,在人前當當活動背景就行,只一心一意撲在建築上。
皇家別莊古樸威嚴,氣勢磅礴,景致卻是前所未有的別致。慕容嫣雖然一直在認真欣賞景致,前世的職業習慣讓她一直保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警醒。
那道充滿惡意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,不,是在打量她及慕容雙。她根本不用去看,也知道這雙漂亮惡毒的眼睛主人是誰。
慕容嫣輕哼一聲,并不放在心內。
最好別來惹她,否則別怪她無情。
到了正殿,原本喧嚣的場面又是一靜,幾乎所有人都盯着慕容姐妹看,目光裏幾乎是清一色的鄙視。
被人輕視慕容嫣并不意外,略為意外的是,淩月在這裏就罷了,就連淩錦淩辰容歡都在。
慕容嫣臉皮不是一般的厚,坦蕩自若接受着衆人鄙視的目光,唇畔冷冷牽起,慢慢環視衆貴女一圈,目光冰冷。
貴女們周圍的溫度瞬間低了幾度,她們不敢再看她,紛紛躲避她的目光,卻又偷眼打量她。即使慕容嫣的目光不過是在淩月身上略停留了下,天不怕地不怕的淩月,也稍稍有些畏縮。
慕容雙臉色有些蒼白,這是她被淩辰拒為納妾後第一次在人前露面。慕容嫣用力握了握她的手,目光堅定地看着她,小聲道:“別擔心!有我在。”
☆、060.挑畔
慕容雙聽了,身上的不安頓時消失不少,挺直胸脯在萬衆齊心的輕視下坐下來。
淩辰目光毫不掩飾一直膠在慕容嫣身上,似乎在向衆人宣布,這個女子是他的未婚妻——遺憾的是曾經的。淩錦看似随意,實質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慕容嫣身上。
多看一眼又不會少一塊肉,慕容嫣當然不會在意。只是這個淩錦,笑得有些不懷好意。那目光,再配合那該死的燦爛笑意,怎麽看怎麽都象在——調戲她。
淩錦見慕容嫣瞪他一眼,唇邊若隐若現的笑意加深,拿起杯子朝慕容嫣舉了舉。
慕容嫣忍住翻白眼的沖動,收回目光看向窗外自芳自華的滿庭落花,懶得理會淩錦。
淩錦雖然讨了個沒趣,唇邊的笑意卻更深了。
容歡将這一幕收入眼內,心裏一沉。心中有些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,總之十分不是滋味。
淩辰密切關注慕容嫣的一舉一動,自然将這一幕瞧得清清楚楚。森然看了一眼淩錦,眼內滿含警告。
淩錦只當他的警告是個笑話,似笑非笑看着他,堂弟,我們來看看誰快,到底花落誰家。他不是容易動心的男子,可逗逗堂弟也好。
“公主,你看那個慕容嫣天生一幅狐媚子相,勾引表哥不說,還想勾引五殿下。公主你看,容太子在和她說話呢。公主,她一定是想勾引容太子。你一定要給她好看。”許靈修低聲道。
淩月斥責道:“別亂說,歡哥哥不過是請她解毒,歡哥哥不是這樣的人。”
給她好看,開什麽玩笑!這個慕容嫣太可怕了,她可不想搭起自己的性命。
許靈修眼內眸光一暗,忙谄媚道:“公主,是靈兒錯了。容太子人中龍鳳,眼內只有公主一個,怎麽會看得上她那個一個被人未嫁先休的破爛貨。但萬一那不知廉恥的破爛貨使出那些不要臉的狐媚子手段,也是讓人防不勝防……”許靈修察顏觀色,知道有些話點到為止就行。
一個沒有人的二手貨,哪能跟公主之尊的自己相比?淩月嘴角微撇,眸光陰沉沉盯着慕容嫣。
那四個耳光,她遲早會找回來的。
淩月盯着慕容嫣的目光越來越冷,卻感到也有一雙陰寒如霜的目光盯着自己,接觸到這雙目光,淩月心中一震,忙垂下頭去,不敢與淩錦對視。
五哥哥看似随和親切,只有她知道滑得象條泥瞅的五哥哥是個多麽可怕的人。該死的是,五哥哥好似對這個慕容嫣挺感興趣的,不然幹嘛警告自己?
許靈修酸溜溜道:“公主,你不會是怕她了吧?你看表哥他的魂兒都給那個狐貍精勾走了。”
淩月不屑地冷笑道:“本公主怕過誰?慕容候本公主都沒放在眼內,慕容嫣算什麽?一個庶女罷了。”
她伏在許靈修耳邊道:“要不是還留着她給容歡治病,本公主今天一定要她将小命交待在這裏,以雪本公主之恨。”
許靈修臉上露出猙獰的笑意,“公主,你看那個慕容雙,以為她娘擡了個平妻就以為自己是嫡女了,姿态端得老高,連公主都不放在眼內。”
淩月雖魯莽卻不算太笨,不滿瞧她一眼,“你表哥已經拒納慕容雙了,你為何還不放過她?”
許靈修道:“我是看她對公主不敬,才想給她一點顏色看看。”
淩月道:“你有多少條腸子我都數得出來。你想怎樣就怎樣,本公主為你收場就是。”
動慕容嫣淩月有顧慮,慕容雙她從沒有放在眼內。
許靈修笑道:“還是公主對我最好。”再看慕容雙,如同看一個死人。
慕容雙略有所感,尋着視線看過來,正看到許靈修挑畔的目光,突感到一陣寒意。她忙收回目光,卻在半途與一雙擔憂溫暖的目光遇上了。
慕容雙臉色暈紅,匆匆掉開目光。
平陰候世子微微一笑,也收回目光,卻警惕地盯着許靈修。
衆人略坐一會兒,詩會就開始了。
淩月是這裏最尊貴的貴女,在她身邊跑前跑後的許靈修,作為公主的代言人,同樣是令人矚目的。
許靈修以別莊湖裏養的一對鴛鴦為題,讓貴女在一盞香的時辰內作詩。許靈修說到鴛鴦二字時,頻頻向淩辰投去溫柔的目光,那目光裏只有無限纏綿的愛意,沒有了惡毒及陰險。
遺憾的是,淩辰面無表情自斟自飲,完全接收不到許靈修強烈的雷達電波。
慕容嫣終于知道為什麽許靈修對她們姐妹二人懷有敵意了,